他把相声这一传统的汉语艺术形式移植到了雪域高原,他是将藏族传统说唱艺术《格萨尔王传》搬上舞台的第一人,从一个僧人到艺术家。
他把相声这一传统的汉语艺术形式移植到了雪域高原,他是将藏族传统说唱艺术《格萨尔王传》搬上舞台的第一人,从一个僧人到艺术家,他成为了西藏首位集藏族民间歌舞、曲艺、藏戏表演于一体的艺术家,他就是土登。
2006年5月,一场名为“流金岁月”的文艺晚会在拉萨隆重举办,将著名藏族曲艺表演艺术家土登从艺60周年系列活动推向了高潮。作为当晚的明星,70岁的土登带病连续表演了四个节目,依然是精神矍铄、神采飞扬。晚会结束后,人们将一条条洁白的哈达,披挂在这位为西藏说唱艺术奉献毕生心血的民族曲艺家身上,感谢他对西藏曲艺艺术的贡献和对人民的一片挚爱。
不同寻常的身世
在西藏,土登是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他的声音为藏族同胞带来了数不清的欢笑。然而这样一位表演艺术家,却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
藏历16饶迥木狗年,也就是公元1934年10月的一天,圣地拉萨策墨林寺院前,一个哭声响亮的男婴来到了人世,这名男婴就是土登。新生命的降临给夫妇二人带来了短暂的欢乐,忧愁也随之而来。按照旧西藏的制度,这名男婴的命运在降生之前就被决定了,只要一出生就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是达官贵人的属民,注定为领主终身当牛做马。熬到土登6岁那年,夫妇二人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六岁的时候被送到寺院里面,是为了避免被发现家里有儿子这个情况,送到寺庙后,如果有人来问家里有没有儿子,有没有小孩,父母就会没有小孩或者死了,就这样。”土登说。
从此土登就被送到了功德林寺。寺院的达察活佛是一位开明的活佛,他每年都会邀请民间优秀的艺人给僧众表演喇嘛玛尼、民族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藏戏片段等,这些西藏民间艺术在小土登的心里渐渐植根发芽。12岁那年,土登被选入活佛组建的藏戏队,他开始正式的学习藏戏表演艺术。土登说:“我学习的还不错,比如我们的剧目,一个是《卓瓦桑姆》,一个是《苏吉尼玛》,这两个剧目里面主要的角色都让我来扮演。”
就在藏戏队蓬勃发展的时候,当局官员得知了消息,不准喇嘛演出藏戏,甚至还有传言要处罚活佛,藏戏队的演出活动被迫终止了。可是土登的艺术学习并没有因此中断。土登告诉记者:“我还跟随原来达赖歌舞团的团长、后来是西藏大学教授的卡本·巴桑顿珠学习了乐器,学了扬琴和笛子。”
在功德林寺生活的日子,土登饱受西藏民族传统艺术的熏陶,这些都为他日后能够取得表演成就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表演新年祝福——“折嘎”
1951年,西藏迎来了高原的春天,这时的土登已经是一个英俊标致的青年了。寺院的红墙不能阻挡他对新生活的向往,土登毅然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功德林寺,加入了西藏爱国青年联谊会,不久转入西藏干校学习,继后又参加了西藏团工委青联宣传队。1956年9月,西藏召开了庆祝西藏自治区筹委成立大会,土登参加了大会上的演出。土登说:“我跳的是一个贡布的角色,因为以前没有学过贡布的舞蹈,所以是第一次学,学得很认真。服装都没有穿过,我是拉萨人没有穿过贡布的服装。”
土登的表演大获成功,作为一个拉萨小伙子,他扮演的贡布青年却十分地道,以至于观看演出的人们以为他真的是贡布青年。现场气氛非常热烈,观众都亲昵地叫他“阿达”。青联宣传队的精彩节目受到了以陈毅元帅为团长的中央代表团的赞扬。“陈毅副总理来了,我没想到给中央首长演出,是第一次。而且中央首长上台跟每个演员握手,我特别高兴。”土登高兴地回忆。
1959年,土登被邀请参加了拉萨市青妇联歌舞队,年底又开始参与筹建组织拉萨市业余歌舞队的工作。就在这时候一个让土登崭露头角的机会不期而至。1960年的藏历新年对拉萨的百姓来说有些特别,以往只有在家门口才能听到的新年祝福——“折嘎”,从拉萨市新组建的广播站里传了出来。这段“折嘎”的唱词富有新时代气息,唱腔地道纯正,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它的表演者就是土登。
“折嘎”历史久远,是藏民族传统的说唱艺术之一,被业内人士称为藏族民间说唱艺术的“活化石”。传说藏王松赞干布在修建布达拉宫时,魔鬼设障,让运送石料的队伍无法通过,松赞干布闻讯前来视察,见有一位工人正在表演稀奇古怪的词曲,让魔鬼着了迷,运石队伍顺利地将石料送到了工地。于是,松赞干布便将这一表演形式称之为“折嘎”,即驱魔驱鬼。
“有的人说,‘折嘎’是要饭的人说的,我的思想里没有这些顾虑。”土登说到。经历了苦难的土登摒弃了传统观念对“折嘎”艺人的看法,他的说唱饱含着对藏族同胞的新年祝福和对美好新生活的向往。
土登回忆道:“那天早晨一说,受到拉萨广大市民的欢迎。内容上,既有传统的又有新的东西。”从此,每逢藏历新年初一,土登表演恭贺吉祥的“折嘎”,成为六十年代西藏广播电台深受广大听众好评的保留节目。
演出《醉酒》
1960年12月,拉萨市歌舞团正式成立,土登成为市歌舞团的正式成员。为了创作出让观众认可的好节目,每到一地他就走访当地群众中有影响的民间艺人,学习他们的艺术形式和表演技巧。
土登敏锐地觉察到,侯宝林的相声《醉酒》,在加进了西藏当地艺术形式后,一定能受到观众的欢迎。他诚恳地找到当初相声《醉酒》的翻译者洛桑多吉老师,请求学习表演藏语相声史上的这一开山之作。藏语相声不仅要学习和保留汉语相声的一些艺术处理方法,还要把其中的“包袱”按照藏族当地的风俗习惯,用藏语准确表达出来,让藏区观众接受,这对写作者和表演者都是巨大的考验。
土登说:“如果仅仅是将汉语的相声翻成藏语来说,效果上达不到要求。”国家一级演员索朗次仁说:“相声作品创作不见得写了以后马上成功,必须要有演员的二度创作,这是成功最重要的一个基点。”土登深知不仅要抓住汉语相声《醉酒》的中心思想,还要充分结合藏族同胞的现实生活习惯,并且利用自己本民族艺术表演的功底,才能为观众演绎出一个令人发笑的醉汉。
凭借扎实的说唱功底,结合平时的生活积累,加上反复的排练和修改,《醉酒》这个相声小段的第一次演出就受到了观众的极大欢迎。“第一次说了以后,很多老妈妈上台来握手,握我的手,说你今天表演的完全是我家的父亲,一模一样。” 土登说。这次演出的成功极大地激发了土登的创作热情,他看到了藏语相声这个以前在西藏从未有过的艺术形式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
土登说:“舞台上的灯光、布景,什么都不需要,直接穿一个藏服就可以了,所以说相声很适合我们西藏的实际。而且农村、牧区也很喜欢,不仅仅是老年人喜欢、年轻人喜欢,连小孩都很喜欢。这个艺术形式应该要发扬下去。”。抱着这样的想法,土登和自己的搭档又接连推出了一大批群众喜闻乐见的优秀相声作品,如《治穷致富》、《歌舞的海洋》和《文物的召唤》等等。《治穷致富》这个相声小段在农村演出后,许多农民跑上舞台纷纷向他们表示感谢说:“你们今天确实说出了我们农民憋在心里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农村基层干部则拉着他们的手激动地说:“你们的一场演出胜过我们开很多次会议做宣传。”
“他演的很多节目我们看着都觉得非常好,《文物的召唤》那个演的非常好。无论是从形象的塑造,还是语言的表达,甚至是形体上的动作都非常好。他所演的藏语相声,在老百姓的心中我觉得就像是酵母一样,一片进去马上发酵。只要他一上场,所有的人都洋溢着笑脸。”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姜昆这样描述土登的演出。
藏语相声不仅在西藏大获成功,土登还把藏语相声带出了国门。他们在华盛顿、纽约进行了相声表演,场场爆满,在当地引起了强烈反响。在委孜尼亚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藏学研究所承办的中国曲艺艺术研讨会上,他们介绍了藏语相声艺术的起源、形式、发展和现状,得到了各界人士的一致肯定和认同。
将《格萨尔王传》搬上舞台
“折嘎”说唱和藏语相声的极大成功并没有让土登满足,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从小就聆听的藏族长篇史诗《格萨尔王传》。相传格萨尔王是莲花生大师的化身,一生戎马,扬善抑恶,弘扬佛法,传播文化,成为藏族人们引以为自豪的旷世英雄。《格萨尔王传》是在藏族古代神话、传说、诗歌和谚语等民间文学的基础上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它描绘主人公格萨尔一生不畏强暴,不怕艰险,以惊人的毅力和神奇的力量征战四方,降伏妖魔,造福人民的英雄业绩。这部史诗凝聚着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体现了中国各族人民追求公平正义和美好幸福生活的崇高理想。被誉为“东方荷马史诗”的格萨尔王传深受藏族人们的喜爱,直至今天依然在辽阔的青藏高原广泛传唱。
“现在能与我们古代荷马史诗相媲美的文学作品可以说首推《格萨尔王》。《格萨尔王》有各种各样的传承方法,多少年在藏区牧民当中还有藏族少数民族同胞当中广为流传。” 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姜昆说。
说唱艺术由于具有表演者与听众之间的感情直接交流,听众可以直接感知或亲身体验故事中所反映的生活等特点,因此具有特殊而巨大的艺术感染力,很容易被广大民众所接受。西藏地区的民间说唱艺术在和平解放以前,还没有发展成为舞台艺术的水平,甚至大多数说唱者连道具都可以不要。他们同听众穿戴着同样的服装,与大家亲亲热热地围在一起进行表演。
土登说:“民间艺人当中,他们说的很多,我就想格萨尔的说唱艺术应该搬到舞台上,这个我考虑已久了。”为了把这部伟大的史诗从牧场田间搬上舞台,土登耗费心血做了大量细致而繁琐的准备工作。仅仅一段开篇唱腔他便走访了5位老师,精心挑选乐句和曲调才谱出自己满意的感觉。在西藏首届曲艺汇演的舞台上,土登第一次把格萨尔说唱搬上了舞台,他形神兼备的表演获得了特等奖。
1987年,土登把《格萨尔王》说唱艺术带到了世界艺术殿堂。“格萨尔的说唱艺术到伊丽莎白皇宫参加宫廷音乐艺术节,取得了成功。我一个人说55分钟。”他精美独特的服饰和生动精彩的表演征服了观众,热情的观众对他报以长久的掌声,土登谢幕多达4次,依然不能离开。
由于将《格萨尔王》搬上现代文艺舞台所作的成绩,土登被文化部授予“发掘《格萨尔》史诗优异成绩奖”,同时由于长期以来全身心投入西藏曲艺事业,土登当选为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
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姜昆说:“土登老师是太执着了,因为我跟他不仅仅是艺术上的合作,更多的是他对西藏曲艺艺术的一种执着,而且是一种担忧。土登老师也在打算培养几个徒弟,把他的节目都继承下来。所以我觉得土登老师不仅仅是西藏曲艺演员的一面旗帜,他也是我们整个中国曲艺界的一面旗帜。”
为偏远地区农牧民送欢乐
土登没有忘记西藏那些偏远地域的乡亲们,他和拉萨市歌舞团的同志们组成了一只曲艺小队,抱着极大的热忱投入到了为偏远地区农牧民送欢乐的工作当中。
国家一级演员米玛说:“哪个地方最艰苦他就去哪里,西藏那时候整个交通差一些,有时候背着行李或者坐马车。”
国家一级编剧索朗次仁说:“坐的再疲乏疲惫,到了驻地演出的地方,一下车他就马上开始卸道具、卸服装。他对演出非常热忱,对群众非常亲切。”
对演出热忱,对观众亲切,这并非一句空话,土登总是以身作则,把最好的一面奉献给观众,即便是患病在身。国家一级演员米玛说:“土登老师的病,有时候话都说不出来,满头都出汗。一到他的节目,根本看不出他有病,拼着命去干。演完了回来一到后面就吐血,我们亲眼看到的,叫他不要演下去,他说我死在台上也没意见。这是他一贯的思想,他全心全意。”
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姜昆说:“雪域高原的这些群众,他们太热爱曲艺艺术了,他们太热爱曲艺演员了。我觉得他们心中大概也是把自己认为是能带来吉祥福音的菩萨,带来生活中欢乐的菩萨。”
2006年9月23日,“金陵牡丹曲”第四届中国曲艺牡丹奖颁奖晚会在南京隆重举行,10位德艺双馨的曲艺家获得了第四届中国曲艺牡丹江终身成就奖。西藏著名曲艺表演艺术家土登,成为了第一个获此殊荣的藏族曲艺表演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