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迎亲和婚礼的礼俗繁缛,活动甚多,各地在礼俗上不尽相同。
婚期经男女双方商定并由喇嘛卜卦择吉日举行,过去农村结婚多安排在冬天农闲季节。婚礼前一天,男家排除迎亲人去女家迎亲。迎亲人人员的组成有两人、四人、六人不等,其中一般有男家一名至亲、一名能说会道的人(有时专门请民间说唱艺人),一名为新娘牵马的人,带上礼物,包括给新娘的全套衣饰,给新娘乘骑的打扮漂亮的马(怀有小驹的白马为佳)以及五色彩箭等到女家。日喀则一带去迎亲时,所带的物品中除给新娘的一套衣饰外,还有一直腹腔中装有羊毛的整羊、一两袋粮食,还要带一内装一快垫布的空箱。空箱是拿去索要女方嫁妆的。昌都柴维一带还要带一个称为“央吉”的吉祥袋去女家,将其供奉于女家的火塘上。迎亲人到女方家时,会收到隆重的接待。日喀则一带还有这样的习俗,当迎亲队伍到达女家时,女方亲戚在门外等候,但不让迎亲人立即进家门,故意设题刁难,迎亲人必须“道吉祥”(藏语称之为“协巴”,系一种民间吉祥颂词,多在婚礼、建房等喜庆场合唱诵),直到女方家满意才让进屋。迎亲人中能说回到的道吉祥者会海阔天空地盛赞新娘家的房屋、大门、庭院以及所见的一切。进屋后,女方家立即向客人进献“三口一杯”酒,盛情宽带迎亲人。饭毕,迎亲人会在院内打开空箱,拿出垫布扑在地上,索要女方的嫁妆,女方亲戚则要求在垫布的四角压上许多钱,欢声笑语不断。迎亲人须在女方家住一晚。现在农区的婚俗还保留在女家住一晚的习俗,城镇居民结婚只是提前一天将新娘婚礼上穿的衣饰及有关礼物送去,不再住于女家,婚礼当日直接按卜卦的时辰去迎娶。
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女方要为即将出嫁的女儿举行送别仪式,女方的亲戚及亲朋乡邻都来参加。仪式开始时,“准新娘”坐于席位正中,伴娘紧靠其旁,左右分别坐父母、其他家庭成员及送亲人。前来迎亲者向新人进献哈达,并将带来的“达塔儿”(五色彩箭)插在其背,表示姑娘已是有主之人。然后由亲朋乡邻献哈达和送礼,礼品主要有一支前腿带肩胛的羊肉、糌粑油糕“麻馓”、衣服或衣料以及礼金。亲朋乡邻所送礼品的种类和数量由主人安排专人一一登记在册,以便以后回礼。登记礼品的册子称为“嘎托”(dkar-tho)。仪式结束后,人们饮酒唱歌、通宵欢庆。当天,女家通常还需将娘家的嫁妆移交给男家,也有的是迎亲后才将嫁妆送去。
第二天清晨(即婚庆大典之日),根据卜算确定的时间开始迎新娘出门。新娘穿戴着从男家带来的全套衣饰,打扮得格外漂亮,在伴娘的陪护下,缓缓走出家门。昌都柴维一带,新娘临行前,要站在屋外特设的毡垫上听母亲的教诲,新娘母亲会谆谆教导女儿今后做人的道理和规矩,并给女儿献哈达。这条哈达是栓挂在脖颈上,其他亲戚也献哈达,哈达栓挂于新娘脖颈后的哈达上。出门时,想到自己就要远嫁,再也得不到慈爱父母和亲人的关照,新娘会哭泣不已。出出门时,迎亲人在前面边走边会动手中的哈达高喊:“招纳福祉?,招纳福祉?”,而女方家人(多是父亲或长兄)则站在自家屋顶上用右手朝迎亲队伍走过的方向挥舞哈达(有得地方举彩箭、挤奶桶和举着羊腿在空中环绕),边挥边喊“留下福祉,留下福祉”。这个仪式藏语称之为“央固”(g·yang-bkug),意为招财引福仪式。人们认为,姑娘出嫁,往往会把家中的财运带走,为了留住家中的财气,需要举行“央固”仪式。用彩箭和环绕羊腿举行招财引福的习俗产生年代久远,是古代苯教盛行时期举行的仪式。
迎亲队伍的顺序一般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领队是一个属相最好的、穿白袍、骑白马、手中举着“斯巴霍”(srid-pa-hor,即九宫八卦图)的人,这人多请相星师充任,其后依次是迎娶代表、新娘、伴娘和其他送亲人。女方送亲人之中也有一位能说会道之人。过去一般都是骑马,每匹马都精心打扮装饰。现在迎亲时路途近仍骑马,路途遥远则是用汽车或拖拉机。城镇的婚礼都是用装饰一新的婚车迎接新娘。
迎亲途中,遇见背满水或背东西的人视为吉祥,迎亲人会向这些人献哈达,如遇见背空筐,抬病人、倒垃圾的人则认为不吉利,这些人看到迎亲队伍过来一般都会自觉回避,如果不巧碰上,主家在婚后会请僧人念经消灾。迎亲途中,道吉祥者还会对沿途的风光即兴进行描绘和赞美。如迎亲之日天气晴朗,道吉祥者会唱道:
太阳金光映积雪,
雪峰沐日分外艳。
一时片云横遮拦,
莫非雪峰也怕羞。
路过当地的河流,作歌道:
旭日光耀村旁河,
好似银河落草原,
莫非良缘感天神,
献上银河作哈达。
当见到草原的牛羊,作歌道:
黑白牲畜通人情,
各自排成仪仗队;
哞哞之声震草原,
对着新娘在道喜。
道吉祥者总能将沿途见到的景物人事同迎亲的特殊日子巧妙地总结起来,增添了祥和喜庆的气氛。
当迎亲队伍快到男家村口时,男家安排有敬酒人在村口迎候,人们一一下马,接受敬酒人进献的“切玛”、酒和茶。
迎亲队伍到达男家大门外时,此时大门、院落内外已装饰一新,在大门两侧立放有黑白两种颜色的大石,安放好专为新娘这边的下马垫,其垫内装有青稞、小麦和盐巴,上铺五彩锦缎,锦缎上用麦粒或面粉画“?”吉祥符号。男家的主要亲属在门前迎候。西藏各地从新娘下马、进门、入座都有一系列礼俗,大致活动为:下马后绕转祭祀象征吉祥神灵的白石,踢翻表示不吉邪魔的黑石,送亲人中能说会道者依次赞颂男家的下马垫、大门、看门狗、楼梯等,然后新娘才进门入座。各地礼俗大同小异,具有地方特点。下面是日喀则岗巴一带迎亲队伍到达男家时的礼俗活动:
迎亲队伍快到男家时,邻里相亲在男方家门口立一块叫做“切尔朵”的白色大石和装满羊粪蛋的大袋,旁边搭个神垒,插上新娘的魂树(一根有三个树梢的树条)。迎亲队伍行至家门口,迎亲使者先下马,把马拉入马厩。一邻里或乡亲走到送亲人的跟前抛下替身品(消灾物品)便立即走开,以阻拦新娘那地方的鬼神随其而来,这是,有人对送亲人连喊三声:“到我们这地方不许纵马横行,就是雄鹰也得以恭敬低位状而来。”送亲人答道:“新娘乃是播撒花种者,梳理一根发辫者,为啥不许纵马横行?”接着骑马走到门口,从马背上提问道:“以须弥山为中心,你家有几座秀丽的山?以绵羊毛滩为中心,你家有多少大草坝?以神骑鹅黄马为主,你家有几匹善跑骏马?以岭·格萨尔为准,你家有几个骁勇之子?”对此,男方家人视家中特点作答。之后,送亲人下马,接受两个姑娘或少妇进献的“切玛”和青稞酒,给新娘魂树粘上三片酥油花,手抓魂树连摇三下问:魂树是否牢固?答道:固若金钢岩。尔后,婆婆将新娘自马背上抱下地,下马时新娘的双脚先落于用青稞画有“?”字永固符的藏式方桌(代垫脚马蹬)上,随即走下地。婆婆让她右手提着挤奶桶,左手拿个栓牛绳,由婆婆扶着绕大白石、羊粪袋、神垒和魂树转三圈,然后才被迎进家门。
新娘进屋后,与新郎一道坐于主室的正中位置,新娘旁坐伴娘,然后是双方的亲友按辈分长幼围坐一圈。新人的坐垫上用麦粒摆放“臃仲“途安安。入座后,送亲人首先起身向佛像(佛龛)、房柱、“切玛”斗及酒坛等赞颂之后献哈达,然后男家向新人及送亲人进献“切玛”、哈达、酒和茶,男家的好多乡邻也分别向新人及婚嫁双方家人献哈达和礼品。如果亲朋多,客人多,敬哈达献礼仪要进行很长时间,有时献礼仪式分别安排在几日内举行。此间,道吉祥者会滔滔不绝赞颂新郎、新娘及双方父母,赞颂房屋、美酒、彩箭等。有的地方是新娘入座后,先给新娘献酥油米饭、酥油人参果和牛奶这三样视频,新娘象征性地吃一些,表示新娘从此开始甜蜜的生活。新娘吃后,在婆婆的代理下,端一个木制牛奶桶,桶内装有青稞、小麦等五种粮食,上插五色彩箭,将奶桶放进装粮食的仓库,象征今后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家中的财富不断增多。这些活动完成后,新娘才进屋参加仪式,接受人们的祝福。许多地方还有这样一个仪式:当新郎新娘受献哈达和祝福后,在家人的带领下,一对新人走到屋顶,由喇嘛诵经,祈求家神庇佑新娘。这是在屋顶的神垛上要立一根新经幡,立经幡时,新娘新郎用手摸摸经幡,表示神灵已接纳了新娘,从此新娘享有同其他男家成员同等的权利。过去结婚时,在迎亲途中和婚礼上,新娘要用称为“布热卡支”的红色氆氇或头巾遮脸,从头上一直垂至胸前。有得在婚礼后的第二日取下,有得一直戴到婚礼结束。现在农区部分地方还有这种习俗。
婚礼时间的长短视主家的经济条件而定,多的有十多天,一般的有五六天,但最少应举行三天。婚礼期间,男家这边大量酒、肉、饭、菜款待客人,亲朋乡邻也会赠送许多礼品。以日喀则江孜班村庄的婚礼为例,礼品的种类和数量为青稞酒(一般不少于3坛)、酥油(2~5坨)、砖茶(2~3块)一整腔羊肉(羊腔内装1~2斤羊毛)、一袋青稞和一袋小麦(各80~100斤)、礼金以及给主人家没人一件衣服或衣料。城镇居民现在以送礼金为主,数量的多少视关系的亲疏而定,但哈达是客人参加婚礼时必须这边的。西藏一些地方还有“守日”的习俗。所谓“守日”,就是与男家关系密切的挚友承担婚礼期间某一天的吃喝开销等一切费用。
举行婚礼时,最活跃和最出风头的人是道吉祥的人。他们口若悬河,赞美之词滔滔不绝,天文地理、海阔天空无所不涉,但又都与婚庆紧密项链,其赞颂词又没动听,常引得众人的阵阵喝彩。如当新娘、新浪和众人入座后,道吉祥者身着节日盛装,走到屋中央说道:今日新婚之日,白梵天王主众神,下凡来聚会。祖纳仁青龙王领地下众龙来贺喜。地下的古拉格佐率众厉妖,前来恭贺新禧。天上地下地上的神龙妖俱到。今日天上耀吉星,地上出现良辰瑞相,半空和风四起,天地人和,举办××的喜事。自从天上形成六昴宿星,地上长出六谷,三界出现六道轮回依赖,汉藏犹如一条白哈达,有缘共饮一碗甘露酒……
道吉祥者继续说道:为了这门婚事,事前算了卦、占了卜,卦卜均合主吉祥。新郎似仙子,新娘似新女,以对相配的男女结了良缘,犹如以对明亮的星星闪耀于世。
今日在座的嘉宾,右排犹如日照大地,坐派好似月照夜空,下首散座的宾客,就像繁星点缀空际。叔伯兄弟相聚,犹如沟内的雪山。母姨姊妹相聚,犹如沟外的碧湖。儿孙们相聚犹如草坪上鲜花怒放。总起来说,上排犹如雄狮昂首,中排好似珍珠串,下排宛如孔雀觅食,门边的人群,犹如欢乐的黄鸭戏碧湖。
道吉祥者把婚礼场面描绘后,手持哈达,叙说哈达的来历:
哈达来源于汉地,
七位汉女将它织。
这条哈达名阿西,
边有“?”字永固图,
中间织有右旋螺,
两头织有吉祥文。
挥向天风调雨顺,
挥向地五谷丰登,
挥向左六畜兴旺,
挥向右众生平安。
道吉祥者将哈达献给新郎新娘,然后又歌颂新婚夫妻道:
新郎好似神柏树,
四季常青不变色。
知识渊博多谋略,
权势富贵与山齐,
武艺超群且英俊。
新娘美貌赛天仙,
含笑犹如睡莲开。
两眼好似巨星明,
头发黑如乌鸦羽,
脖子就像宝瓶颈,
声若杜鹃鸟啼鸣,
细腰扭动似藤竹,
牙齿好似白螺串,
小嘴就像一点红,
启齿含笑把人迷。
从此新娘把家主,
单元持家拢人心,
尊老爱幼勤操劳,
发家致富众人敬。
向新郎新娘献过哈达后,又向双方父母敬献哈达,并赞颂一番,祝福吉祥。然后手持彩箭,说唱道:
彩箭竹竿喃谷户,
南子三兄将它砍,
汉地花绳将它捆,
藏地犊牛将它运,。
彩箭装有铁箭头,
象征杀敌不遗漏。
彩箭共有三竹节,
象征济世三怙主,
彩箭箭翎上朝天,
象征度人的三宝,
彩箭饰有五彩绸,
象征除邪招五福。
彩箭装饰小海螺,
象征儿孙多财富。
彩箭挂有银质镜,
象征光耀四大洲。
彩箭插于新娘领,
从此不得有二心。
唱毕,将彩箭插在新娘的衣领上。
此外,道吉祥者还赞颂“切玛”斗、媒人、酒、茶、等等。道吉祥者不仅诵唱祝词,还常常将出一些诙谐幽默、令人捧腹的逗笑语,使婚礼气氛喜庆而热烈。
婚礼期间,最忙和最热情的是成为“羌玛”的酒女。她们负责向客人敬酒,来往穿梭于宾客盈门的房屋中。为了使客人喝的满意称心,她们唱歌跳舞,劝客人多饮酒。客人如果喝醉呕吐,酒女还要伺候。有的客人故意刁难,要同酒女对歌方才喝酒,唱歌跳舞本是酒女们的特长,客人大多占不了上风。藏族的酒歌和对歌多是即兴而发,很有特点。班丹先生在《岗巴婚俗拾零》一文中,一口气记录了婚礼上的流失余首对歌,现摘录几首。
饮酒者:
四只古瓢挂四方,
你能一一道来否?
你若不说听我言,
此酒当由你来喝。
酒女:
要说四方四古瓢,
东头挂有古铜瓢,
象征汉地浓香茶;
南面挂有长柄瓢,
象征甜蜜甘蔗糖;
西头挂有福禄瓢,
象征藏地陈佳酿;
北面挂有短柄瓢,
象征藏北水晶盐。
饮酒者:
东有三种白色物,
你能一一道来否?
你若不说听我言,
此酒当由你来喝。
酒女:
东方三种白色物,
一是太阳暖人间,
二是月亮耀打的,
三是金星启天明。
……
饮酒者:
上下共有十二门,
你能一一道来否?
你若不说听我言,
此酒当由你来喝。
酒女:
要说上下十二门,
三扇门来圣智门,
人称那是春三门;
三扇门来禳灾门,
人称那是夏三门;
三扇门来如意门,
人称那是秋三门;
三扇门来自闭门,
人称那是冬三门;
上六门来下六门,
春夏秋冬十二门;
……
饮酒者:
沟头沟中和沟尾,
各具三种白色物。
你能一一道来否?
你若不说我来言,
此酒当由你来喝。
酒女:
沟头三种白色物,
长毛公牛蹄尖白,
黑白母牛乳头白,
哺乳母牛乳头白。
沟头三种白色物,
酿酒阿妈牙齿白,
黄色铜瓢粘花白,
酒女海螺手镯白。
沟头三种白色物,
休耕田地神石白,
鹅黄神骑后跟白,
哺乳小驹鼻尖白。
歌美酒香,人们在婚礼期间痛饮狂欢。
婚礼期间,除唱歌跳舞等娱乐活动外,人们还玩藏牌、掷骰子、打麻将等,没人根据自己的喜好参加活动。
婚礼结束那天,全体客人参加“桌桑”仪式,仪式上煨桑、唱“协钦”(意为“大歌”),抛撒糌粑粉,祈求神灵包邮,祝福主家吉祥安泰,其仪式的过程和形式同建房时的乔迁礼“康苏”相似。仪式结束后,亲朋乡邻可以陆续回家,但不能在同一时间告辞,而是分期分批离开,以免有人去楼空之嫌。客人辞别时,主人和留在家中的其他客人送到大门口,向他们敬献“切玛“和酒,并献哈达。客人离开时,边念诵吉祥的祝词,边往主人家方向抛撒青稞或糌粑。
现在农牧区举行婚礼传统色彩仍较浓,古朴、风趣、热闹而隆重,“仪式”色彩浓厚。城镇婚礼则不然,已带着较多的现代色彩,赋予了传统婚礼以时代的特别,婚礼方式已逐渐从原来的“仪式型”向“娱乐型”转变,从“传统型”向“现代型”转变。婚礼中虽仍有请僧人择吉日、向门栓献哈达、请人唱祝词、结束时举行“卓桑”仪式等传统内容,但大都只留其仪式已难觅踪影,而注入的是更多的现在生活内容,拍婚纱、用婚车迎新、用录音机播放歌曲和颂赞词、用摄影机摄录婚礼全过程等已是屡见不鲜。更有新潮者,钟情旅游结婚,让自己的新婚蜜月在饱览异乡风情和俩人独守的美好时光中度过。当然,旅游结婚后大多还要筹办婚礼,请朋友吃喜酒才能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