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拉萨的第四天,我们决定游纳木错湖。班措是拉萨一家有名的旅行社,可我们不喜欢热闹,我们选择了加西旅行社,一家规模较小,可服务挺到位的旅游公司。 2010年7月23日凌晨,我
来拉萨的第四天,我们决定游纳木错湖。班措是拉萨一家有名的旅行社,可我们不喜欢热闹,我们选择了加西旅行社,一家规模较小,可服务挺到位的旅游公司。
2010年7月23日凌晨,我们从居住的亚加宾馆出发,坐旅游团的车,向纳木错进发。
凌晨5点,车缓缓地行走,穿过布达拉宫广场,我们的队伍陆陆续续就庞大了,在拉萨,拼车去纳木错的人最多,其次是去珠峰大本营,微微的晨曦中,已经有许多藏民在布宫的周围转经或者磕长头,那场面热闹却不失庄重。
司机急着赶路,客满以后,就将车开得飞快,布达拉宫广场很快就被抛在身后。可是,令人称奇的是,巍峨壮观的布达拉宫却没有在眼前立即消失。原来,在拉萨呆久了的人都会知道,这里,似乎每一个空阔的地方都能看到布达拉宫和红山,它就像这座城市的神灵,始终伴随在人们身边。
车出拉萨,过拉萨河,经青藏公路,往西就是当雄县。当雄,藏语意为“挑选的草场”,位于西藏自治区中部,藏南与藏北的交界地带,面积10036平方公里,可利用草场面积1050万亩,平均海拔4200米。当雄地广人稀,纳木错就在当雄县境内,离拉萨240余公里,240多公里的山路,虽然不远,可一路蜿蜒盘旋,居然要了我们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一路迎着朝霞,前方,蜿蜒绵长的青藏公路犹如一条黑色的飘带,在当雄起伏的的土地上缓缓穿过,往来的车辆和鸣响的汽笛,像一首首流动的音符,给广袤的草原注入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这是一片充满神奇和敬畏的土地,它时刻都以一种源自天籁的崇高和蛮荒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
天渐渐亮了,我们的车越开越远。山坡渐渐地陡了,我们的速度越来越慢,虽然阳光很烈,可气温却越来越冷。
我闲着没事,就塞上耳机,听着朱哲琴飘渺灵动的歌声,想象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一起在青藏高原的云端穿梭、飞翔。
偶尔的,我将目光投向窗外,凝望远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起伏的山峦。沿途都是河流,高山雪水融化,汇成清澈的小溪,小溪潺潺,一路欢腾,淌成小河。公路两旁山势有时陡峭,有时却十分平缓,藏北高原盛产牦牛、绵羊,那种叫高原之舟的动物,攀爬能力十分了得,陡峭的山崖上,它们也能静静地吃草,前腿搭在岩石上,远望,就像挂在石壁上一样。
近处,有牧民在活动,低矮的藏族民宅,袅袅冒着炊烟,空阔的山头上,不时看到有彩色经幡飘拂的玛尼堆。那些神奇的光线,无垠的草原,弯弯喧哗的河流,绿色的胡杨,延绵的雪山,成群的绵羊,构成一幅绝美的风景……
远处的唐古拉山,山脊缓缓,在天幕上画出一道高低起伏的弧线,碧空如洗,阳光低低地斜射着,明快的色彩和着流畅的线条,青藏高原美丽的风光令人美不胜收。
轻轻吸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点收不住目光,在西藏,人们都会有一种很贪婪的想法,就是要把这些看不厌的山水,一股脑儿全都搬进肚子里,然后可以学着牛羊一样不断地反刍。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踏上海拔4300米的高原,天是那样的蓝,云是那样的低,阳光是那样的烈,雪峰是那样的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喜和震撼从心里悄然涌起,竟是那样的情不自禁。近处,路上有一群群朝圣的人在走动、匍匐、膜拜,他们表情是那样的庄重肃穆,即便与人目光相遇,也仅仅是彼此对视一下,就转移了视线,然后继续他们的旅程。他们不苟言笑,黑红的脸上写满了朴素、厚道和本真,书写一种古老的信仰和坚持,孤独而虔诚。
车行200公里,我们来到阿拉根山口,这是一个海拔5230米的山口,山口上面,有一个藏民的天葬台。藏民都信奉佛教,他们死后,不是使用土葬的,他们以天葬的形式处理人的遗体,具体过程就是由天葬师将遗体分解,然后一群群的秃鹫俯冲下来,啄食肉体。传说,秃鹫食尽人的肉体,人的灵魂从此便与秃鹫一起升天,人的遗体啄食得越彻底,灵魂就越能得到飞升。
那天,很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碰到藏民隆重而虔诚的天葬场面,我们只能遥望高高的天葬台,心里,充满了神秘之感。
翻过阿拉根山口,纳木错就像一颗蓝宝石一样镶嵌在颜色纯粹的群山之间,那么安详和恬静,我的心沸腾了,那一刻的惊奇,就犹如来到世界的尽头,似乎这圣湖长久地等候在这里,就为了与我美丽的相遇。
我下了车,高兴得像一个小孩,一蹦三跳。
“这儿天冷,海拔又比拉萨高一千多米,不能剧烈运动的。”同行的莫老师皱着眉头对我说。
山上真冷,我披了个披风,然后兴奋地跑向阿拉根山口的纪念碑,静静站立,立得笔直,一脸虔诚地远望着如镜的湖水,心潮澎拜,蓝色的风衣被高原上清冷的风吹起,如同中世纪穿越过来的骑士,孤独而凛然地站在无边的草原上。
我的心是兴奋的,可是我的身体却有些吃不消了,五千多米的高原上,稍微动一下就气喘吁吁,更别说刚才那样大的运动了,就像是感觉肺里面全都充满了浊气,想把它们吐出来,却浑身使不上劲。
眼看着要接近纳木错了,我的眼睛有点湿润,我知道,那是激动地泪水缓缓流下。
时值7月,西藏的雨季还没有到来,这里的植被还不是很丰富,裸露的岩石之间,有一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植物在努力探出头来。紫色的格桑花,瑟瑟地在乱石间生长,美丽而且坚韧。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心不禁一阵摇曳,触手可及的湖面,我以为车三下两下就可以到达,不成想,就在眼前的那个湖泊,车居然开了半个小时。
听说西藏的山山水水都是如此,因为大而辽远,所以看上去近,走起来却分别外的远。
过了三十分钟,我们终于到达纳木错,去纳木错的人很多,为了保护周围生态,我们在离水面400米的地方下了车。然后步行或者骑牦牛达到湖边。
站在湖边,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仿佛被美丽所覆盖、窒息,蓝天和白色主宰着这个世界,水天相接的蓝,惊心动魄的蓝,沁人心脾的蓝,满世界飘动的是白云和远山,那皑皑的积雪,天光水色融为一体,天蓝得幽远,水蓝得深邃,而洁白的云朵,远山的积雪更增添了空灵广阔,刻骨铭心的感觉。
透过清澈见底的水面,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些灵巧的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弋,它们并不畏惧人的到来,有时竟摇动着尾鳍向我们靠近,是那般的逍遥,那般的惬意、自由。西藏人是不吃鱼的,他们认为,鱼是神灵的化身,因此西藏各处的湖泊都盛产鱼类,年年生息,从不捕捞,任其自生自灭。
纳木错的水是那么蓝,走到湖边,我就忍不住捧起湖水,轻轻喝了一口,湖水是淡淡的咸味,不涩,可与期待的甘冽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我们沿湖岸慢慢走动,玩得久了、乏了,便寻一处草色较深的地方坐下,或者很随意地躺在其中,任鲜嫩长草轻拂面颊,尽情地呼吸着高原上特有的那种沁凉湿润的草香,浪漫至极、惬意之极,湛蓝纯净的天空,横亘天际的雪山,还有眼前这烟波浩渺的水面,这一切的一切,无不令人为之着迷。
纳木错作为高山圣湖,有着许多的神奇的传说。相传纳木措是帝释天之女,念青唐古拉之妻。此女神身子是青色的,一面两手,三眼,右手持宝瓶,左手持宝镜,束高髻,余发披于身后,美丽迷人。
同行的藏族青年,西藏大学的讲师多吉告诉我们说,纳木错是高山之神,不容亵渎,否则将灾祸连连。那年,有30多个游客畅游纳木错,他们累了,就坐在湖岸丰美的水草上休息、聊天,聊着聊着,见岸边细沙软白,就忍不住脱下鞋袜去踩,踩完,就把脚放进纳木错的湖水里泡着,全无禁忌。谁知晚上回家,他们所乘坐的豪华大巴居然刹车失灵,一场特大的车祸就发生了,同车的30多名乘客在海拔5230米的阿拉根山口遇难,无一生还。
讲到此处,多吉顿了顿,说:“此事虽然偶然,但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体是不好硬做的!”
这件事发生后,也有不信邪的,过了不久,一名内蒙古的游客自驾车至纳木错湖畔,面对蔚蓝的湖水,他如法炮制,居然脱下袜子,坐在湖滩上洗起脚来,他笃定,纳木错的传说,只是藏民心中的一种迷信罢了,不见得有那样神奇。
当天上午,他没有什么不适,晚上睡觉,他也没有什么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于是,他就更加认为那传说是不可信的“迷信”罢了,并暗自为自己的勇敢而自豪。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就生病起不了床,恶心呕吐、头晕目眩,浑身疲软无力,皮肤奇痒难受,而且经医生医治也不见好转。有人开玩笑说:“怕是惹怒了纳木错的湖神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他只好请人开车把他再次送到纳木错,净手焚香,朝着湖水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道:“湖神不计小人过,我来向您赔罪了,您原谅我吧。”
就这样,他的病居然神奇地好了,没有打针也没有吃药。
这个故事我思考了很久,原本我是不相信“迷信”的,但多吉的话让我心里不能平静,也许,在经历许多人生的磨砺之后,我们都会懂得,对于某些事情,譬如人与自然的关系,譬如对于某些规矩和生存法则的遵循,我们心存敬畏比无所畏惧要好吧。
沿着湖岸,我们越走越远,沿途的景色也越来越开阔,远处是身披银铠,头戴冰冠,银装素裹的万年雪山,云雾缭绕的山下则是起伏绵绵的茫茫草原,洋溢着醉人的绿衣,灿烂的阳光,层叠的山峰,诡奇多变的云朵,晶莹圣洁的群山在蒸腾而起的浓雾淡烟中宛若海外仙山,山下的牦牛则像一颗颗裹着光辉的黑珍珠,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了充满灵性的诗行,在深蓝、洁白和绿色中挥洒,形成一道道的流动的高原风景,在我们的面前缓缓流动。
一对恋人缓缓走来,也许,他们还是一对新婚的夫妇吧,与我们擦身而过时,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女的轻轻地对男的说:“我们走三圈吧,沿纳木错的湖岸线。”
听到他们的话,我笑了,原来在西藏,有这样一种传说:两个相爱的人,只要携手沿纳木错湖岸走一圈,他们就会相亲相爱一生的,那对年轻的夫妇,相必觉得一生一世还不够,相爱三生三世,才是他们的心愿吧。
看着那对恋人远去的背影,我们都在为他们祝福,但愿他们,就是世界最幸福的那对。
纳木错旁边的店铺不是很多,可也有卖手工制品的商店,一家银饰店,就开在路边,为人们打制银饰。
藏民们都喜欢戴银。一件最简单的银饰,都能以柔和、洁净的美感,衬托藏民们的朴实和善良,银饰店的主人扎西才让,是一个老银匠,祖传的银饰手艺,每天都有大量顾客在铺前等候,请师傅做银饰。比起手艺,才让更好的口碑还是人品,厚道与诚实已经成为他身份的符号。他大约60多岁了,皱纹堆磊的面孔,深深凹陷的眼窝,瘦削的全身似乎只有青筋暴露的双手显示着生命的力量。每有顾客到此,他就给一个和气的笑容,然后便专注于他的银饰,那天,才让的砧子、锤子、凿子、钳子,还有各式的模具对我来说是那样新奇,围在他的周围,我久久不肯迈步离开。
将要回拉萨的时候,天下了一场大雨,纳木错湖水的颜色一下子更绿了,雨后的湖面,那种绿色是如玉的,纤尘不染、澄碧动人,但又不是凝固死板的,而是瞬息万变,揉进春的华光、夏的云影、秋的落叶、冬的雪舞,她的清澈强烈地对照着世界的污浊,这永恒的对比让无数的游人自惭形秽,连心生杂念都暗自犹豫,所有纯洁美好的事物都是温和的,但这温和中却隐隐透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也许人只要来到纳木错,就会满怀对造化的欣喜和感恩,这块纯净秀丽的土地是上天赐给世人的礼物,让我们徐徐展开碧水长天的画卷,细数与世隔绝的纯净,放下心底的尘事吧。
回家途中,我想起仓央嘉措的《那一世》: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静静地想,也许仓央嘉措的诗可以概括我此刻的心情吧:纳木错,我翻越青藏高原,原来只为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