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墨脱出来之后,心中总有种感觉,叫怅然若失。但失去了什么?啧,我总想不到。感觉就像是便秘,总差那么一点点就出来了。
从墨脱出来之后,心中总有种感觉,叫怅然若失。但失去了什么?啧,我总想不到。感觉就像是便秘,总差那么一点点就出来了。
连夜回到拉萨,在蓝天那里看到一本书,里面的一句话道出了我的心声:旅行是一种单纯的生活状态。
我才知道,我失去的是一份单纯。尽管汗水流到眼睛里也顾不得擦,尽管脚掌磨起水泡,只能用后脚跟艰难行走,尽管从早苦行到晚也不得休息,至少那时的我是单纯的。我像头奔跑的犀牛,脑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走到墨脱,走不动,爬,也要爬到墨脱。累极了,只想在下个有瀑布的地方,洗把脸,坐下休息一会儿。
但你若问我,这样固执,为的是什么,恐怕一时我也答不上来。我只能说,找自己。真的找到了吗?呵呵。
山南的一个喇嘛说,找到自己的人,是佛。
七月二十日。
坐在去往派乡的车上,我有些困,迷迷糊糊又想起在平措混住的六人间认识的那三个可爱的女孩,她们送了我防蚊手链和防水创可贴。临出发的时候我尽量轻轻地收拾背包,怕吵醒她们。道别的场景总让人伤感。于是我留了便利贴在床架上,告诉他们我走了。可一回头,她们都钻出被窝看着我,问我是不是要走了。好吧,原来都在装睡······后来在楼上吃早餐,跟坐在对面的姐姐胡雁聊起来要一人走墨脱,她让我留下电话,十天后确认我是否还活着。那时的我真不知是什么心情。
到了派乡,最后采购装备妥当,已是下午1点。路上碰巧认识了五个人,决定结伴而行。而我们即将翻越的多雄拉雪山,下午1点以后会起大雾,甚至风雪交加,连当地人都不敢贸然翻越垭口。可是我们六个不知道是牛X还是傻X的人,偏偏不信邪,徒步赶往松林口。
到达松林口已是下午3点钟,路上跟遇到的当地人打听,说走得快的话,3个小时可以翻过垭口。我们欢欣鼓舞,可是没想到,即使能冒着大雾翻过垭口,也还要再走将近5、6个小时的下山路才能到达拉格转运站。
沿着铺满大块碎石的山路爬到半山腰,山口一阵阵的飘过来大片浓雾,下起了小雨。
挣扎着爬到了临近垭口的地方,却因为雾太大,完全找不到路了。有些地方看着像路,但实际上是水流冲出的。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折返,一个个垂头丧气,全身湿透,浑身冰冷。我甚至从后面看到那个江苏的小子下山的时候腿一直在发抖。
一路步行回到兄弟客栈,已是晚上11点钟,一行人累的连话也说不出。不过幸好有何姐亲自酿制的原浆酒和姜糖水暖身,几人狼吞虎咽了一大桌饭菜后,决定明天休息一天再出发。
在第一天,我们当中有一对河南夫妇受了伤,不能继续赶路,决定返回八一镇,从波密开车进入墨脱。于是我们的团队就变成四个人,一个北京哥们,一个江苏小子和一个广东商人。广东商人有钱,请了一个门巴小孩做背夫,自己则大摇大摆抽着雪茄,喝着龙井,拿着单反溜达。江苏那小子是个大二的学生,他跟广东商人聊得来。所以一路上我们又分成两队,他和广东商人一起走,我和北京的老柴一起。
经过一天的休整,我们再次出发,早上7:30坐上了开往松林口的大卡车。在车斗里面晃荡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山脚下。顺利开拔。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我们轻车熟路,只走了两个小时,猛一抬头,哟,看到了垭口的玛尼堆和风马旗。只是在我们之间还横亘了一块巨大的雪盖,下面有融化的雪水流出。我们小心翼翼的爬过雪盖,终于取得了一个阶段性胜利。
翻过了垭口,东面积雪覆盖,我兴奋得不得了,蹦来跳去,但摔在地上也不会痛。
下山的路很漫长,曲折而难行。又经过近5个小时的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拉格转运站。由于货物全靠人背,所以东西卖的很贵,菜也很少。我表示理解······不过确实没吃饱。
明天的路会漫长而枯燥。
七月二十三日。
昨天爬山受了风寒,起床时感冒更严重了,吃过药后头昏昏沉沉的。早晨八点从拉格出发,穿着昨天刚刚烤干的裤子和鞋,再次一脚踏进了齐脚踝深的烂泥和牛马粪里面。
今天的路况比较单一,一路下坡,全部是烂泥和大大小小、棱角分明的沉积岩。之前被石头硌伤了左脚内侧,今天只能更加小心翼翼,重心放在了右脚上。无奈头昏脑胀,在密林中穿行时,两次撞到横在上面的树干,更加头昏了。
沿途没什么风景,只能低头赶路,照片也没有拍几张。
到达汗密转运站时,应该已经是下午7点钟。我们手忙脚乱地卸下装备,冲进浴室,冲去一天的疲惫。然后围坐在火堆旁,烤干衣服和鞋子。老板的大猫咪很会享受,赖在我的脚下睡起了大觉。
喝着老板给我沏的热茶,舒服的烤着火,突然想起一句歌词:that's called satisfied。
同时,我也更加期待后面更大的挑战。
从西藏回来后,我从网上学会了煮甜茶,每天早上起床都煮一大杯甜茶慢慢品味。好像那股清甜的味道流淌在味蕾上的时候,我就真的回到了拉萨的小茶馆,坐在藏式的木茶几后面,端着茶,让思绪飘飞。人们说,喝甜茶会上瘾。我想,让人上瘾的不是甜茶本身,而是在茶馆喝甜茶的这种平和,放松的感觉。人与人之间没有防备,目光交接,却不躲闪,而是从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微微点头示意,或再相互聊上几句。彼此并不认识,却好像是上个轮回中就早已打过照面。
人们把零钱摆在桌子上,服务员加茶水就从桌子上自己拿相应的零钱。这里没有欺骗,没有偷窃,有的是放松和虔诚。就算你不信佛,甚至是个怀疑论者,灵魂也会变得单纯起来。
今天早晨起得很早。现在,我又在喝着甜茶,慢慢回忆起路上的见闻。
后面两天,是我最难忘的两天。
七月二十四日。
从汗密出发,前往背崩的路,是全部路程中最艰险的路段。要经过老虎嘴,五个塌方区和吸血的蚂蝗区。会有些挑战,不过对于我这个热爱自虐的人来说,胜似一场盛宴。
pia的一声,再次一脚踏进烂泥里,忍着脚痛,我们出发了。没走多久,就钻进了丛林中。另外三个队友怕天黑赶不到背崩,紧跟着前面广东人的背夫走。而我在后面边走边玩儿,一会儿就看不见前面人的影子了。这正好跟我来时的初衷相符,一个人的旅行。希望他们能体谅我这个不合格的队友。
忽然,我听到了轰隆的水声。转个弯,我看到了老虎嘴。终于知道这名字的由来。整个山壁凹进去,中心处是一个大瀑布,紧接着是一个大塌方区,下面便是幽深的山谷,活像一个吞噬人畜的血盆大口。通过老虎嘴,要趟过瀑布,爬过塌方区,身体不灵活的人是要吃亏的。
小心翼翼过了老虎嘴,地势稍微缓和了一些。汗密到墨脱段雨量非常充沛,加上现在正值雨季,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雨,窄窄的山道左边也经常流下清澈的山泉。像这样从植物上面缓缓流下的泉水很安全,会有自然的过滤过程,没有泥沙杂质。但也不要大口喝,因为矿物质含量太高,会让嗓子发干。
满是泥泞的地面不能坐下,只能用手杖支着身体休息一会儿。一路险要,蚂蝗也渐渐多起来。有时走在路上,仔细看前面的树叶,就能看到上面攀附着一两只蚂蝗,正在等待着粘到过路人的身上,然后爬进他的衣袖里,大快朵颐。
这里的蚂蟥分两种,一种是黑色的,很细小,可以在人畜喝水的时候爬进鼻孔和咽喉里,更有人曾被这种蚂蝗叮进了眼睛里。第二种是花蚂蝗,我叫它迷彩蚂蝗,长着迷彩的皮肤,身体粗大,毒性也最大,被咬之后没什么感觉,创口流血不止。可能我对蚂蝗毒素有抗体,尽管我处理蚂蝗的方式仅是粗暴的把它揪下来,但也没有流血不止,伤口第二天就没事了,比蚊子叮的还轻。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阿尼桥。我也追上了老柴。后面还有二号桥、三号桥和解放大桥。每座桥之间都有大约2小时路程。马尼桥后面走一个小时会有一座吊桥,但不是二号桥。我们差点走错。解放大桥是一座钢斜拉索大桥,非常宏伟,但是属于军事禁区,不能拍照。在解放大桥的岗哨会有军人查边防证,背包和相机。走到这里,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但由于蚂蝗太多,我们都不敢脱下冲锋衣,任凭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连袖口也扎得紧紧的。只有到了桥上才敢坐下,脱下冲锋衣吹吹风。
经过了解放大桥,还有20分钟就能到达背崩乡了。沿途的梯田也多起来,大都是水稻和玉米。一路又是无尽的上坡,大腿内侧被裤子磨得微微发红,脚上也起了几个大水泡,脖子被轻微晒伤。到达背崩乡后,去靠近山脚的路口洗了一个露天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冰泉水。非常刺激······晚上住在木板房里,太累了,挑过水泡之后立刻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七月二十五日。
最后的试炼。
今天的路不难走,全是土公路,宽度可以容一辆卡车通行。但道路经常塌方。今天早晨,之前的河南夫妇从墨脱驾车到背崩,接广东人去墨脱。但原路返回的时候,路却已经被冲垮了。只能等待工程队来修路才能通过。
很不幸,跳过这个冲垮的路段后,刚向前走了十多分钟,我的脚掌就再次起满了水泡。裤子被水浸湿后,容易往下坠,走的多了,大腿内侧也被磨破了。我只好动用我的急救包,用胶布贴了个严实。不过我贴完就后悔了,因为把胶布撕下来时会更疼。我知道自己走不快了,就让队友先走,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前挪,顺便多照些照片。
一旦脚肿了,停下休息只会让脚更肿。所以每当休息过后,脚就会更加难以站立。一个小时之后,我只能靠后脚跟来勉强行走。步伐太大的话还会把大腿上贴的胶布扯下来。这样一来,我的速度基本就和乌龟一样了。
一瘸一拐地走了不知多久,遇到了几拨当地人。我问第一拨当地人,还有多久能到墨脱?答曰:走快了3个小时,慢了4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再遇到一拨人,又问,还有多久能到墨脱?答曰:走快了3个小时,慢了4、5个小时。又走了将近四十分钟后,对遇到的最后一拨人我问了同样的问题,答曰:3个小时吧。呃···你们···是商量好的吗···
来到一个大瀑布,水花轰然飞溅而下,迎面扑到我的脸上,非常舒服。此时的我已非常接近墨脱,离天黑还早,所以我也不急着赶路。打开装糖果的玻璃罐,装进瀑布的清水,和精心筛选的沙石。放进背包,把墨脱背在身上,却感觉轻松了很多。
接着赶路,但是由于脚伤,我走路的样子活像个八十岁的老头。疼痛耗尽了我的体力。路过两辆越野车,下来两个人,看打扮也是驴友。他们问我要不要搭车,我没有力气说话,挥了挥手。其中一个又说,他不要我的钱,只是看我走得太辛苦,捎我一程,从这里到墨脱县城顶多一个小时了,不用再走了。我喘了口气,告诉他们,就算爬,我也要爬到墨脱。无奈之下,他们开车走了。
到达墨脱后,我走路的姿态被镇上的人笑了个遍。墨脱县城现在已经颇具规模,跟内地的县城没有什么两样。墨脱现在对于我,对于所有的驴友来说,更像是一个象征符号。象征着圣洁的莲花,艰苦的旅行。
镇路口有供驴友租赁的越野车,由于波墨公路崎岖难行,车辆超载限制严格。每辆车只能搭载4个人,所以价格很贵,每人要450。之前带的现金快花光了,沿途又没有银行,徒步出去的话恐怕不够。在再加上我的脚伤,我决定搭货车出去。在镇上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卡车,司机还在车里。我过去跟他搭话,聊起来,得知司机是一个四川人,他明天一早去波密,我也不好意思白搭车,问他需要多少钱,他说差不多给点就行。最后一百五搞定。于是我顺利踏上归途。
连夜赶车,司机一个劲儿的打哈欠,把我吓得都不敢睡了,怕他一个不留神开下山崖去。回到拉萨后,本想再次回到平措那间让我怀念的506。可惜未能如愿。后来找到老柴,住到了他下榻的家庭旅馆。院子里的格桑花很美,令人陶醉的美。临别的那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喝酒,促膝而谈。一起走过墨脱,出来彼此还能看着顺眼的,都是生死之交。
尾声。
墨脱,?又名白马岗,在藏文中意为隐秘的莲花,是西藏最具神秘性的地方之一。
走墨脱这条以艰险著称的徒步路线,为的就是体会路途的艰辛。没有苦尽,哪有甘来?走在碎石铺就的路上,你会触到墨脱的皮肤。沉重的背包压在肩上,你会感到墨脱的重量。饱受干渴和疲劳的折磨,你会听到墨脱数千年的诉求。经历一切走到墨脱,你不必再看她——她已经融入你的身体。这时在你的心中,早已绽开一朵隐秘的莲花。(本文转自百度旅游)